路远:过年

过年

文丨路远       图丨源自网络

“过好年了哇？”“咱都好”……过年是件让人幸福的事情，不过那是在以前。

又过了一个年，还是那些东西，炮仗、对联、饺子和新衣裳，可你却说过年没意思，他也这么说，那“意思”究竟去哪儿了呢？

煤老板们把那些花花绿绿的大箱子从皮卡车上搬下来，用金箔纸包着过滤嘴的香烟点燃捻子后慢慢地走开，满足的吸上一口后仰头看着那一颗颗小礼花弹在天空中闪出五颜六色的光。那一刻，耳边的声响让他们迷醉，脑海里想着这一年的好收成，“好好炸，越炸越旺，煤这行情能再保持个半年六个月，咱还怕个球哩……”。我小的时候，大家比的是谁家过年买的花炮多。有的家里不舍得买贵的炮，就给娃娃们多买些鞭炮和电光花，那样能多放，孩子们把鞭炮拆开来，一个一个放，每响一声，心里便欢快一分。那时，孩子们是放炮的绝对主角，如今主角早换了人，孩子们早已人手一部手机，歪歪斜斜的躺在沙发里玩儿起了王者荣耀。前年，因为孩子出生不久，只好在北京过年，那是我第一次买炮，想买几个小时候放的“大地开花”和“迎春花”，老板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指着身后那些组合礼花和摊位上精致的像礼品的盒子说：“就这些，你看有你要的吗？”。

腊月二十六是县城年前的最后一个集，各种年货在那天集中交易和展示。那一天二道街东口和城西的赵石尧，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近郊乡镇和黄河对岸的农户早早的赶着驴骡板车在街角找好了位置，猪牛兔羊，果子茶糖，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有一年我从那集上穿行，不经意一瞥，看见四个并排的猪头在冲着我笑，不远处商贩们在吆喝叫卖，来往人群冻得通红的脸上却满是笑容，那一瞬定格，是一张最美好的年画。卖年画的人在街上铺开一张张漂亮的图画，那时过年家里总要贴上几张。年画的题材有很多，有伟人、有美食、有风景，有神灵，有吉庆如意，有连年有余，我一直在想画中那个扒开小男孩儿短裤低头看的小女孩儿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今年过年我和单位请了几天假，专门选了腊月二十六回来，车开过黄河大桥的时候除了看到行色匆匆的人和满目萧肃的河滨公园，别无他物。年货还是要买的，只是大家都去了兴茂国际，超市的喇叭里播放着《拜新年》，就像圣诞节那段时间的《铃儿响叮当》一样，循环播放着。收银台后排着长队，结账的人们很少用现金，几乎都用那张红色的卡。主食柜台前，一位老人喃喃自语：“啊呀，可是如今这时代，饺子皮都擀好给人卖哩……”。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烧红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闹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按照旧俗，腊月二十三开始至除夕，每天都有过年的准备工作。现如今这些旧俗大多留在了记忆里，打扫卫生有保洁钟点工，至于吃食，去趟超市就能备齐。三十晚上能闹一宿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人连春晚也看不完就躺下了，要不是等着凌晨时分接新神，估计除夕晚上和平常也就没啥区别了。我总在想，物质匮乏的过去，为什么人们的精神很饱满，而物质丰盈的今天，大家的精神却如此空虚。

狄更斯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做事务连请帖都不用了，编个短信一发，省事。除夕晚上的火笼根本不用打炭自己垒，小区物业弄点儿专用旺火蜂窝煤一搭，跟积木似的，省事。正月请人吃饭去饭店，来上两桌子，吃完一走，不用收拾，省事。这些事儿是省了，可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去年到舅舅家拜年给买的杏仁露和八宝粥不知怎么都出现在了姥姥家，在你今年屈指可数的探望中，老人却打开蒙满灰尘的纸箱掏出那早已过期的饮料给你喝。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节奏的变化让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长时间的便利生活让大家变得越来越急功近利，一旦需要等待就不习惯、不舒服。几乎所有产品的生长周期都被人为的缩短，许多自然规律被工业技术无情的改写。学习要速成，生意求暴利，年轻的男女做着一夜成名的梦，晚归的民工撕碎了手上的彩票和老板说“还是这个号，再打五倍”。

年味儿从煎炸虾片丸子的油锅中飘出，弥漫在满是火药味道的空气中，其实年味儿从来没淡过 ，是我们的鼻子出了问题。过年是个过程，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该被省略，就如同我们的生命，明知道归宿却要去奋斗，为的就是让那过程精彩。除夕是三百六十五天里的一天，那一天既辞旧又迎新，如果一整年都碌碌无为、浑浑噩噩，对来年没有期待、漫无目的，又怎么能在那一天舒心畅快的喝杯香甜的酒？人的一生要过几十个年，每个年都是其中的过程。过年的“意思”从来没溜走，只是我们内心少了对过程的尊重和敬畏，才觉得过年没了意思。过年是团聚，是陪伴，只要家人在一起，那年就有意思。至于餐桌上的饭，谁家还没盘儿凉拌豆芽？

本文作者：路远，府谷娃。愿家乡美好，愿乡亲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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